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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髦和死亡的对话

1998-10-14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对话录,作为一种文体,独具风格和品位,风靡于古希腊、罗马时代和文艺复兴时期,至今魅力不衰。

经典对话,源于思想大家、文学大师的手笔,极具个性和力度。

由西安出版社新近出版的《经典对话录》,选收对话录文体中的经典之作,涉及哲学、政治、艺术、道德各方面,从中我们可以聆听人类文化史上智慧交锋的声音,领略先贤哲人谈吐的气度和技巧,感受语言和思想的力量。下文摘自该套书的《道德小品》,莱奥帕尔迪(意)著。

 时髦:死亡夫人,死亡夫人。

死亡:等着吧,时候还没到呢,时候一到,你不喊,我也会来的。

时髦:不认识我吗?

死亡:你要知道,我的视力不好,又不能戴眼镜,英国人制作的那些眼镜于我过于昂贵,即便制造出来,我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戴。时髦:我是时髦,你的姐妹。

死亡:我的姐妹?我只记得,我是回忆的死敌。

时髦:可是我记得很清楚。我知道,你和我都是同样地为不停地毁灭和改变人世间的事情而努力工作,虽然为了达到这一目的,你我选择了不同的道路。

我是说,我们的共同的本性和习惯是不停地更新世界,可是你从一开始就扑向人的躯体和鲜血;而我更乐意关注胡须、头发、服饰、家具、宫殿,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。说真的,我过去不缺乏,现在也不缺乏足可以和你相媲美的玩耍,例如在耳朵上钻个眼,在嘴唇上弄个窟窿,把鼻子穿个洞,再吊上一些小玩意儿;在人们的肌肤上打下烙印,我这样做是为了让他们的身上留下美的标记;用纱巾和其他发明来缠绕孩子们的脑袋,使之变形;出于风俗,让国家的全体居民戴一样的头饰,如同我在美洲、在亚洲所作的;用瘦小的鞋子使人们的下肢畸形;让他们由于紧身束腰而呼吸困难,眼睛发胀。我还想出了上百种类似的把戏。甚至,一般说来,我劝告并强迫所有的追逐时髦的人,每日每时承受成千的困难和拘束,常常是痛苦和折磨,直到某些人出于对我的执著的爱而光荣地死去。我不想谈及头痛脑热,伤风感冒,各种类型的出血,每日烧,隔日热,四日热,这些都是人们由于服从我而得到的报应,他们要么冷得发抖,要么热得窒息,视我的好恶而定,每到这时,他们只好用厚厚的呢大衣护住肩膀,用棉布遮住腹部,按照我的方式去做,尽管他们因此而蒙受种种损害。

死亡:现在我可以得出结论,我确信你是我的姐妹,假若你愿意,你不必向我出示教区教堂开具的出生证明。可是老是这么站着,我会晕倒的,你若拿出勇气来同我比肩赛跑的话,小心别累得吐血,因为我跑起来疾速如风,在跑的时候你可以把你的需要告诉我。

时髦:假如我们俩人一起去参加赛跑,我不知道我们当中谁会获胜;倘若你跑的话,我希望最好是快步流星般奔跑;要是老站在一个地方,你晕倒的话,我会很伤心的。我们跑起来,跑步的时候,如你所说,我们再唠叨唠叨我们的事情。

死亡:跑吧。因为你是由我的母亲生出来的,你最好用某种方式来帮助我做好我的事情。

时髦:在过去的日子里,我已经帮了你的大忙,你甚至都没有想到。最初,我把其他所有的习俗都给取消了,或者颠倒过来,我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停止实践死亡,由于这个原因,你瞧,从世界起始直至今日,死亡一直普遍地延续着。

死亡:真了不起!你只是没有去做你无力去做的事情。

时髦:什么事情我无力去做?看得出来,你不认识时髦的力量。

死亡:得了,得了,关于这个话题,当永生不死的习俗到来的时候,我们还来得及讨论的。可是,眼下我希望你像个好姐妹,帮我一把,让我以最容易最快捷的方式获得我从没有获得的对立面。

时髦:我已经对你讲过一些我做过的事情,它们对于你很有益处的。不过,它们和我要跟你讲的事情相比,那只不过是些可笑的小动作。为了支持你,尤其是最近一个时期,我废除了那些有利于身体健康的体操和劳动,让人们忘得一干二净,同时我大力推荐和推广上千种方法,旨在摧垮身体,缩短生命。除此之外,我还带给世界各种规矩和习俗,使得生命本身为了尊重身体和灵魂,与其活着,不如死去,这样,人们可以确凿无疑地说,本世界是死亡的世纪。在古代,你没有农场,有的只是沟壑、洞穴,你在黑暗里种下去骨头和尸灰,光播种而不结果。而现在,你在美丽的阳光下拥有众多土地,有活跃在周围的人群,可以说,他们都任凭你去主宰,你还来不及让他们大批死亡,他们马上又大批诞生出来。再进一步说,在你从前通常遭到唾骂和痛恨的地方,现今由于我的工作,局面完全改变了,凡是有知识的人,都赞美你,珍重你,将你置于生命之上。他们如此地钟爱你,总是在呼唤你,将目光投向你,把你视为最大的希望。最后,因为我看到许多人以作个永生不死之人自豪,也就是不要整个地死去,希望自我的大部分不落在你的手里,尽管我知道这些只是空话,当他们或其他的人活在人们的记忆里,就像人们所说的,活得令人发笑,他们享有的声誉,并不胜过墓穴的潮湿带来的痛苦。无论如何,我明白,这种追求永生不死的行为会激怒你的,因为看来它会降低你的声望,损害你的名誉,因此我废除了人们追求永生不死的习惯,在某个人值得永垂不朽时,我当然也会给予他的。这样一来,现在,无论是谁死去,你可以放心,他不会留下自我的一星半点,而是完整地死去。他最好立即整个地下到地下世界去,就像一条小鱼,连鱼头带鱼刺被一口囫囵吞下肚去。这些并非少得可怜的微不足道的小事出于对你的爱,迄今为止为你做了许多事情,为的是增强你在大地上的权力,往后,我还会一样为你效劳的。基于这一感情,我准备每日每时都这样做,而且做得更多;正因为怀着这一意愿,我才来找你;我由此认为,我们从今往后不要须臾分离,而是要始终相伴在一起,我们可以依照不同时代的情况共同商量。

死亡:言之有理,我希望我们就这样行动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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